時間是一場輪回的刻度。

2022年11月17日，本應是《魔獸世界》國服上線新資料“巨龍時代”第二階段內容的日子，所有玩家可以在游戲內提前一窺新種族職業組合“龍希爾喚魔師”的風采。對于中國冒險者們而言，11月17日是值得小小慶祝的新起點——或者說，本該是慶祝，但前提是沒有發生代理糾紛。

上午10點，一則新聞仿佛有時空穿梭的魅力，把所有人帶回了愚人節。多個權威財經媒體集體發文：“暴雪娛樂發布聲明稱，由于同網易的現有授權協議將在2023年1月23日到期，將暫停在中國大陸的大部分暴雪游戲服務，包括《魔獸世界》《爐石傳說》《守望先鋒》《星際爭霸》《魔獸爭霸III:重置版》《暗黑破壞神III》和《風暴英雄》。”

唯一的例外是《暗黑破壞神：不朽》，這款由網易和暴雪共同開發和發行的作品，“涉及兩家公司另外的單獨協議。”

接踵而至的公告，決裂的兩大巨頭

這條大概只可能存在于營銷號臆想和4月1日的消息，由于新聞是由專業媒體發布，其真實性毋庸置疑。輿論也因此瞬間引爆了互聯網，幾乎所有平臺的熱搜榜關鍵詞都被“暴雪”所占據。每一名玩家、網友、從業者都在猜測，暴雪和網易這對合作長達14年之久的“老伙計”之間，究竟發生了什么。

不過，絕大多數玩家都認為，兩家公司之間或許還有商量的余地。直到11月17日中午，網易在《魔獸世界》《爐石傳說》《守望先鋒》《星際爭霸》《魔獸爭霸III:重置版》《暗黑破壞神III》和《風暴英雄》等全部暴雪系游戲主頁，發布了題為《網之易關于暴雪游戲產品運營到期的重要公告》，稱“由于我們與合作方暴雪娛樂的協議期限即將屆滿，（前述全部游戲）將于2023年1月24日0時終止運營，現將終止中國大陸地區運營相關事項通知如下……”

兩家公司前后發布公告，這意味著雙方已經結束了談判，或者說至少有一家公司單方面結束了繼續協商的可能性。因為在網易的另一則公告中，極為清晰地表明“一直在盡最大努力和動視暴雪公司談判，希望推進續約。經過長時間的談判，我們仍然無法就一些合作的關鍵性條款與動視暴雪達成一致。我們非常遺憾動視暴雪在今天先行宣布了停止合作，我們將不得不接受此決定。網易將繼續履行職責，為我們的玩家服務到最后一刻。”

不得不承認，從11月17日上午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來看，網易方面的公告確實比較貼近事實。上午10點前后，暴雪在公司主頁發布“停止國服游戲服務”的公告，隨即各大財經媒體集中發布該消息。而一直到中午，網易方面才發布公告，作為對暴雪表態的回應。

事實上，早在數周之前發布的暴雪年度財報中就透露，中國大陸地區的代理權面臨無法續期的風險。暴雪高層表示，他們將與網易展開下一輪磋商，雖然不乏出現更替代理公司的可能性，但內部仍然會盡可能避免推出中國市場。

至于雙方分手的原因，從雙方公告中我們可以找到如下信息，“我們仍然無法就一些合作的關鍵性條款與動視暴雪達成一致”，“雙方沒有達成符合暴雪運營原則和對玩家及員工承諾的續約協議”。不難看出，“暴雪運營原則”、“對玩家及員工承諾的續約協議”成為壓死這場14合作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依舊“難纏”的暴雪

這并非是暴雪和《魔獸世界》在中國大陸地區運營的一次風波。對于老玩家而言，2009年6月7日暴雪就曾與第九城市決裂，并將旗下全部游戲的代理權交給網易，這場風波還曾被CCTV等多家權威媒體關注，成為當年最具影響力的網絡事件之一。

在游戲行業內，暴雪“難纏”已經成了某種共識。只不過，“難纏”原因在當年和現在發生了某些微妙的變化。

據《魔獸世界》最大的中文玩家社區“艾澤拉斯國家地理（NGA）”創始人透露，暴雪之所以決定在2009年與第九城市分手，主要原因在于后者希望提高分成比例，并對暴雪提出更換更先進服務器的要求一拖再拖。

雖然在網易接手后，九城時期《魔獸世界》面臨的服務器卡頓嚴重、客服反應慢等問題，也曾一度均有明顯改善。但近些年，《魔獸世界》國服又出現“代練工作室猖獗導致游戲體驗糟糕”等諸多問題，且在玩家多次反應后均無任何改善。甚至有小道消息稱，《魔獸世界》國服管理團隊與代練工作室沆瀣一氣。

與此同時，暴雪自身其實也面臨由盛轉衰的尷尬局面，包括三位創始人在內的核心團隊相繼離職出走，老游戲的更新難以為繼，而新游戲又接連難產。特別是在2021年，深陷于“職場丑聞”的暴雪再次遭遇離職潮，旗下多款游戲的運營團隊人去樓空，《魔獸世界》開發團隊規模一度淪為個位數。

總體來說，在網易代理《魔獸世界》的這14年里，經歷了這款游戲乃至暴雪從巔峰走向衰落的全程。雙方曾合作開發《暗黑破壞神：不朽》，也確實取得了相當不錯的營收成績。但是，這款暴雪旗下的首個手游，或許也是結束其與網易合作的導火索。

一個時代，走向結束了

來自觀察者網消息稱，有內部人士透露，暴雪方此次要求國服游戲分成較2019-2022合約期50%以上營收和凈利潤進一步提高，且暴雪游戲定價將采取全球同步策略，而此前國服定價較全球其他地區普遍低約20%。

不僅如此，暴雪還要求按照《暗黑破壞神：不朽》的模式，由網易負責研發暴雪其他IP手游全球發行，但網易只能享有中國區市場營收分成。為確保條約嚴格執行，暴雪還要求網易繳納巨額保證金或預付費用來擔保第2條的完成，否則將面臨巨額賠款。

若該消息屬實，無疑意味著網易將淪為暴雪的廉價代工廠，白白付出團隊和技術支持，而獲得的收益僅僅九牛一毛。其實正如該內部人士所言，“暴雪的這些要求，無異于在要求網易打白工。”最為關鍵的是，如果結合近年來暴雪的表現來看，雙方決裂的內部消息或許很大程度上非常接近事情的真相。

以《魔獸爭霸3重鑄版》為例，這款被眾多玩家寄予厚望的作品，在發售后卻以極其拙劣的質量飽受爭議。暴雪方面發言人曾一度聲稱，該游戲品質是外包公司品控不嚴的結果。但隨后該外包公司就在第一時間表態，明確表明他們只承接了暴雪的美術設計需求，暴雪對此不置可否。而從《魔獸爭霸3重鑄版》的實際體驗來看，游戲也確實只有美術設計部分能稱為難得的亮點。

此外，暴雪近年來備受爭議的另一個重要因素，在于企業內部文化由“玩家”主導逐漸淪為“政治正確導向”，也即極端推崇所謂的“自由多元包容”。事實上，去年離職的暴雪前任CEO，上任僅數月便在公司內部大搞“包容運動”，導致前文提到的“職場丑聞”被進一步發酵并惡化。

回歸雙方此次分手的公告，文中“雙方沒有達成符合暴雪運營原則和對玩家及員工承諾的續約協議”一項，似乎也直指該矛盾。今年早些時候，就曾有業內消息人士透露，暴雪要求網易提高海外公司“少數群體”的比例，但遭到對方的拒絕。

結合以上全部因素來看，雖然網易與暴雪已經攜手長達14年，但雙方的合作很難稱得上是愉快。其實在我看來，與其說暴雪與網易決裂是利益導致，但不如說是經過14年的發展，國內游戲行業的總體力量，與曾經被無數人艷母的行業巨頭暴雪之間，已經形成了攻守易形的微妙轉變。

如果說14年前，對玩家和游戲充滿熱愛的暴雪，還可以理直氣壯地靠代理權轉移擺脫第九城市，那是因為有天時地利人和的支持；

而14年后，單純將玩家和游戲視為一場交易的暴雪，還奢求用代理權威脅綁架擁有更大體量的網易，就多少只能說是一種妄想。更尷尬的是，在2022年的今天，或許已經不會再有中國游戲公司對暴雪趨之若鶩。

暴雪在當下所面臨的困境，我想今天的每一家中國游戲公司，都應當引以為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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