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聲沉悶，烏云之上氣氛更為沉重。

“翼君有令，著長公主殿下速與我等回宮。”

軍營大帳前，被喚為長公主殿下的女子漠然，左手手指不斷敲擊右手指上的銀環，良久，開口淡道：“你說誰的令？”

“是君上。”為首的黑袍男子頭低的更下了。

“……”

她駐守在這寸草不生，終日昏暗的千里之地有多久了？

她依稀記得是兩千三百年零五十四天。

她當初是因何來此？

有些記不得了。

“殿下看是否要即刻啟程？”

“走吧。”紅妶抬頭，最后看了一眼羅剎地的天空，神情恍惚，眼中盛滿了空茫和成熟。

她是翼族的長公主殿下，是翼族將士認可的儲君，是父君最有力的幫手。

可這些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……

滿身傷痕，誰人知，又有誰人會在乎？

翼族，大紫明宮。

紅妶一襲束身紫袍未換，行走之間，上面繡著的蓮花暗紋在血月照耀下泛起點點銀光。

宮中侍婢見著她，先是一愣，隨即跪在地上，伏身叩頭，“參見長公主殿下。”

紅妶腳步一頓，睨著腳邊的她們，淡道：“免禮。”

她太久沒回大紫明宮，以父君喜新厭舊的程度，這些侍婢又不知換了幾波了。

停留片刻，她繼續向著主殿的方向走去。

門口有人候著，按規定收走她身上所有兵器后道：“殿下快快進去吧。”

前腳剛踏進主殿，身后的大門被關上，殿內暗了些，紅妶抬眸，靜靜盯著主位上的人，眼底閃過一絲慌亂，轉瞬沉沒，復變得淡漠。

擎蒼端坐在上，居高臨下地瞧著殿下款款而來的紅妶，眼尾一吊，一雙濁目似已看透一切。

紅妶低眸，避開與之交匯的視線，拱手作揖，沉聲道：“見過父君。”

一聲輕笑自頭頂傳來，森冷異常。

“真是讓人意外，本君以為你會抗令不遵呢？”

紅妶一怔，思緒回到三月前……

那時翼族動亂不安，與天界距離漸遠，族中一派主和，一派主戰，兩廂爭斗之下，必有一敗。

有擎蒼支持的主戰派在取勝后對主和派趕盡殺絕，她人遠在羅剎地，無暇顧及，因害怕傷及到翼族根本，她只能秘密派人回來，護得一人是一人，本以為一切進行的悄無聲息，沒想到擎蒼早已知曉，如今是要親自問罪嗎？

思及此，紅妶當即跪在地上，道：“父君明察。”

“明察？”擎蒼瞇了瞇眼，冷哼一聲，“你真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本君不知道嗎？”

紅妶不言，只低垂著腦袋。

“你想要養精蓄銳，自立門戶，單單靠著那些蠢貨，可能嗎？你莫不是在羅剎地待的太久，連自己幾斤幾兩都忘了！”

見殿下之人始終不言語，不辯駁，擎蒼的怒火灼紅了眼，抓起手邊的茶盞扔了下去，重重砸在紅妶的身旁。

彈起的碎片劃破她的側臉，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。

她跪在殿下巋然不動，迎上擎蒼怒視，緩緩說道：“父君明察，紅妶絕無此心，聞此實在惶恐！”

“絕無此心，本君看你是心機深沉，可否連本君也算計其中啊？”

“紅妶不敢。”她伏身一叩，頭再沒抬起來。

她嘴上謙恭，但眼神卻是不服不訓，擎蒼知她脾性，有意讓她跪著，一甩衣袖走了。

不知跪了多久，直到有人來請，紅妶方才起身，推開侍婢伸手來扶她的手，直起腰板，昂首闊步走出正殿，還沒走多遠，便迎面碰上了一人，她的好二哥離鏡。

紅妶停下腳步，離鏡走近，看見她臉上的血痕，“你的傷？”

“無妨，不小心碰到的。”

她這樣敷衍的回答，讓離鏡一時語塞，可一想到胭脂的囑托，他還是忍不住開口了。

“父君震怒，你想好怎么解決了嗎？不若你把人交出來？”

紅妶瞇起那雙好看的眉眼，抖了抖衣襟，淡道：“人，本殿不可能交出來，我所作所為皆是為了翼族，等父君氣消了，自然會明白我的苦心。”

離鏡輕笑出聲，帶著似有若無的嘲意，他說：“你苦守羅剎地多年，戰功赫赫，父君他忌憚你已久，遲遲不召你回宮，只是不想讓你接手政權，在他心中根本沒有天倫之情，所有人在他那里都可拋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