詠柳

唐 賀知章

碧玉妝成一樹高，萬條垂下綠絲絳。不知細葉誰裁出，二月春風似剪刀。

這首選入小學低年級課本，每到初春我們都會想起的唐詩，大家熟悉不過，可是這首看似簡單的詩歌，特別是第一句“碧玉妝成一樹高”的理解，向來存在不同理解。

官方課本的解釋，存在的疑問

①掛滿玉石的樹，真的能給人以美感嗎？

記得上小學學這首詩時，老師就告訴我們，“碧玉”指的是綠色的玉，這里把柳樹的枝葉比作碧玉.，“妝”，打扮。“一樹”,滿樹,，全句的意思是：高高的柳樹,長滿了翠綠的新葉,看上去好像用碧玉裝飾扮的一樣.，這里的碧玉就是比喻的修辭手法。

當時學的時候，總覺得聯想那個滿是玉石的樹的情景時候有點怪怪的：玉石雖美，但用它來形容柳樹的葉子，合適嗎？如果滿樹都是沉甸甸的玉石，雖然顏色很美，但是楊柳的婀娜似乎不見了，這真的是一個恰當的比喻嗎？這么一個滿樹碧玉的畫面，給人的感受真的美嗎？

②“妝”字怎樣理解？

如果碧玉是指綠色的玉石，那么裝扮柳樹，應該就是“裝”，但原詩卻用一個“妝”，化妝、打扮的意思，碧玉又怎么化妝打扮呢，碧玉只能是“裝扮”呀，這個“妝”也讓人費解。

③如果首句碧玉是指綠色的玉石，整首詩意思理解起來，很不流暢。首句寫柳樹滿叔的葉子好像碧玉一般，次句希望柳樹的枝條像宮絳一樣。接著三四句一轉直接問到細葉誰裁出，因為前文沒有鋪墊，顯得突兀。

如果“碧玉”是位姑娘，這首詩讀起來會給人一種特別新鮮的妖嬈美。令人難忘。

①碧玉是石頭還是姑娘？

對于這句話的理解，一直以來，還有另外一個說法，“碧玉”是指一位姑娘，這句詩用了一個典故。

其實在賀知章的這首詩之前，早就有一首流傳很久的《碧玉歌》，也就是成語“小家碧玉”的來源，詩歌的作者是晉朝的 孫綽：

碧玉破瓜時，郎為情顛倒。芙蓉凌霜榮，秋容故尚好。

碧玉小家女，不敢攀貴德。感郎千金意，慚無傾城色。

碧玉小家女，不敢貴德攀。感郎意氣重，遂得結金蘭。

碧玉破瓜時，相為情顛倒。感郎不羞郎，回身就郎抱。

根據北宋人郭茂倩的題解，他引用《樂苑》解釋說：

《碧玉歌》者，晉汝南王所作也。 碧玉，汝南王妾名。以寵愛之甚，所以歌之。

這里的碧玉是晉代汝南王司馬義的妾。這個碧玉長的不是特別的漂亮，“慚無傾城色”，但是也很耐看，應該是歌唱的很好，深受汝南王的寵愛。寵愛到什么程度呢？汝南王讓當時的大文學家孫綽，給她寫了這首《碧玉歌》。這就好像后來李白應唐玄宗的邀請，給楊貴妃寫的《清平調》一般，可見受寵的程度。

這首詩寫成之后，在當時一定很火。因為后來變成了一個成語流傳至今，那就是“小家碧玉”。

②小家碧玉是一個怎樣的姑娘？

說到“小家碧玉”，人們就會聯想到“大家閨秀”，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姑娘。

一般說來，“大家閨秀”指那些家境好，受教育程度高，知書達禮，氣質沉穩的那些女子。比如《紅樓夢》中的薛寶釵。

而“小家碧玉”指的是那些家境一般，長的俏麗，性格活潑，楚楚動人的那些女子。年齡一般都在“破瓜”——大約十六歲左右，正值青春年少，這樣的女子更容易引起男子的好感和喜歡。就好像《紅樓夢》中的晴雯一般。

③那些詩歌中的碧玉

自從深受大家喜歡的《碧玉歌》廣為流傳之后，后代的不少詩歌里也出現了“碧玉”，很多時候，她都是一個充滿活力，讓人愛憐的姑娘。

看這首南朝梁 蕭衍的詩：

杏梁日始照，蕙席歡未極。碧玉奉金杯，淥酒助花色。

這里的碧玉就是指一個青春年少的，性格活潑的美女。

還有王維的《洛陽女兒行》中有這樣的詩句：

自憐碧玉親教舞，不惜珊瑚持與人。

王維在這首詩中，描寫了他對門的十五歲美女，加入豪門，享受奢華生活，這兩句詩的意思是這位美女的丈夫自己憐愛嬌妻，親自教她練習歌舞；把稀世罕有的珊瑚送人，毫不可惜。這里的“碧玉”指的就是青春年少的美女。

再看這首唐人李暇的詩：

碧玉上宮妓，出入千花林。珠被玳瑁床，感郎情意深。

王維、李暇和賀知章的年代差不多，那時用碧玉指代美女是常見的現象。

④《詠柳》中的碧玉，應當就是“小家碧玉”。

如果碧玉是美人，這首詩歌理解起來就非常的流暢，前面的幾點疑惑也都可以解決了。

詩歌的首句，“碧玉妝成一樹高”，直接出現在人的面前的就是一個化身為美人的柳樹，它就是十五六歲充滿活力的美少女，已經梳妝打扮好了，站在那里，亭亭玉立。用碧玉來形容柳樹，起手不凡，會讓人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課妖嬈多姿的柳樹。

接著，這千條萬縷的垂絲，就好像少女的裙帶，隨風飄搖。古人經常用柳條來形容婦女的腰肢，所謂的楊柳腰。齊武帝曾經在宮廷種植許多垂楊柳，玩賞不已，稱這些柳枝“風流可愛”。

至此，本詩的行文思路也很清楚了：由“碧玉妝成”引出了“綠絲絳”，由“綠絲絳”引出“誰裁出”，最后，引出似剪刀的春風。可以看出詩人清晰的行文思路，形象的引出一環緊扣一環。

結語

我國古代美女眾多，作者眼中的柳樹，為什么偏偏是碧玉這個美女呢？可能有如下原因，一是美女碧玉，名字所含的顏色剛好和柳樹的顏色一致(這也是為什么那么多人多不知道碧玉是美女的原因），更重要的是，年齡剛剛“破瓜”二八十六歲的碧玉，最和這早春嫩柳相似，讓人產生美妙的感受。